文章来源:民生观察
2025年7月22日,四川省江油市发生未成年人欺凌案,一名14岁女中学生被另外三名女中学生辱骂、威胁和殴打。相关视频其后被上传至网络,有施暴者在视频中声称自己过往多次进警局亦无事,引发公愤。8月4日,江油市公安局公布案情及处置情况,但民众既质疑警方给出的受害者“轻微伤”鉴定,也不满警方对施暴者处置过轻。当天,江油市爆发民众大规模示威,民众对执法不公、权力不透明的积怨,因一起校园霸凌案集中爆发,迅速点燃全国舆论。当局对抗议群众进行了强力镇压,多人被捕。
在这起广泛传播的霸凌事件视频中,施暴者将一名14岁女生带到一栋空置的未完工建筑内,对她拳打脚踢、扇耳光,并强迫她下跪。欺凌过程的视频自8月2日开始便在网络流传,震动全国,甚至传到海外,在网上引发了广泛的愤怒,许多人对校园霸凌表示担忧,并要求对施暴者追究责任。但真正点燃民怨的,不只是这起骇人听闻的校园暴力,而是当地官方的冷漠推诿、特权庇护。
霸凌事件发生的7月22日晚受害者父母已经报警,并且多次去学校进行维权,但直至8月2日,施暴者才被“传唤到案”。8月4日警方才发布警情通报。通报声称受害者仅轻伤,表示施暴学生已被批评教育并带回家管教,结案,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实在难以让人感受到正义被伸张,也无法让加害者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可取。
警情通报进一步加剧了舆论的不满,网络流传的相关视频显示,事情曝光后,受害者父母来到江油市人民政府,向一位手持扬声器的官员下跪磕头,请求做主。期间,受害者的母亲悲痛欲绝,最终昏倒,然而官员不仅没有安抚受害者的母亲,反倒不断要求附近的民众离开,这一举动引发了部分在场民众的不满。
8月4日,上千位民众聚集在江油市各大主要路口及市政府周边抗议,要求严惩施暴者。人潮迅速聚集,慢慢情绪开始升温。从一开始的同情和声援,演变成了一场大规模的示威,越来越多的市民走上街头。面对迅速扩大的群众运动,警方开始成批逮捕示威者,一辆用来运猪的铁笼货车里,塞满了被抓走的江油市民。
这一轮的清场,并没有吓退江油人。入夜后的江油,气氛更加紧张。下午的镇压,反而激起了更多人的反抗情绪。大约有两千名市民,在天黑后,重新聚集在市政府门口。这次的人群中,学生加入示威游行,他们手拉着手,组成人墙,跟一排排的警察对峙。示威民众对着警方高唱国歌、高喊“还孩子真相”、“严惩凶手”、“依法办案”、“未成年不是打人的挡箭牌!”、“团结一致、“还我民主”等口号。
5号凌晨,第二轮也是更猛烈的一轮清场行动开始了。警察使用辣椒水、催泪弹、警棍等武器强行驱散示威民众,双方爆发流血冲突,有民众向警察扔杂物反击,一直持续到5日凌晨3时,有示威者被警方拖走或者制服,甚至遭受殴打。现场视频显示,数名警察同时对趴在地上已无反抗的群众不断用警棍抽打,围观群众喊着“他们直接乱打了啊”,另有警察将群众手臂拉起,直接在地上拖行。现场血迹斑斑,暴力程度令人震惊。据估计,参与镇压的警力达数百至上千人,这场高烈度清场成为近年来中国罕见的公共危机。
此事爆发后,“江油”、“霸凌”4日一度成为网络热搜词,相关贴文及影像随即遭到删除,但网友仍然前仆后继,持续上传相关信息。民众还群起打电话到江油市公安局表达不满,导致该局电话一度被打爆。微博热搜很快被撤下并全面封锁,网友改以“酱油”等谐音代称,相关影片仍遭下架。
官方同步加强言论控管。就在江油街头爆发抗议之际,微博热搜却是“人民军队攻坚制胜”的内容,与现实民众被打、流血形成极大反差。与江油警察执法有关的资讯更是被全面封禁。事发当下的热映电影《南京照相馆》讲述了南京大屠杀期间中国平民通过照片胶卷冒险揭露日军暴行的故事,而部分网民则借此讽刺了中国政府暴力执法、封锁舆论的行径,并将事件代称为“江油照相馆”。
在官方全面限制舆论情况下,大量网友涌入中国最大影音平台B站,在一则习近平过去喊话“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影片下方灌爆留言,不过,站方竟将影片留言区直接清空删除,一则留言都不留。对此,网友纷纷表示:“实则警棍只敢打中国人”、“去看南京照相馆而感动不已的人看不到身边正在发生的照相馆”、“习主席早就说过了,人民就是江山,要带领人民打江山”、“中国人一直都是在被中国人打的”、“莫大的讽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就怪了,外国人又打不着,那不打中国人打谁?”
在问答网站知乎,已被当局删除的问题《江油霸凌事件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网民周鹏飞回答说:“别的不说,江油人民确实是有骨气。这点我不得不佩服。我众多答案中唾弃中国人的漠视和冷眼旁观,但是江油人确实是让我看到了为了正义真的有人愿意站出来。” 网民快快乐乐回答说:“100年前的名言,今天依旧有用: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江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网民权仔小虹回答说:“这就是盛世吗?不过是老爷们的盛世罢了。。。”
网民天天下大雨回答说:“从天水的中毒、杭州的粪水,完全看不到官方第一时间安抚民众,给出合理、可行的方案,都是等到事情发展到更严重的时候仓皇应对,应激反应了属于是。像前几年我只记得一年中也就发生两三个这种事,但这才刚大半年就出来这么多。再说一个有趣的现象,现在刷抖音我发现给我推江油的少了,但是什么旅游景区之类的了,但底下评论区大家还是在讨论江油,就很难评。整个社会出现的组织动员能力彻底丧失,而社会抑制能力大幅提高,前者是让大家主动去做一些事,后者是不让你做一些事,诶,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已被当局删除的问题《如何评价江油霸凌事件演变成群体性事件?》,网民九天箭神回答说:“非常危险的信号,以前也不是没有群体性事件,但基本都是群体利益受损导致,比如远一点的江西老表取消了农业税,近一点的那三年的末期,武汉汉正街推倒围挡大散步,全国也有很多此类事件层出不穷直接导致了政策大转向。但现在这事却是因个体而激起群体,而地方反应过激行为失当,与之前完全不同,这说明群体心理已经改变,不满在蔓延。叙利亚伊朗前几年都发生过这种个体事件演变为群体性反应的事。不可不重视。”
作者见录在微信公众号“听澜的杂谈”发表文章《服务人民的人,是怎么接受人民的下跪的》。文章说,8月4日,四川江油,视频中,为女儿讨公道的父母跪在当地官员的脚下。官员树大根深、屹立不倒,仍旧慷慨对着镜头讲着大义,对脚下的“衣食父母”却视若无睹。被服务的人匍匐脚下,服务者振振有词,我一霎分不清谁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了——还好,受害者父母只能趴在脚底下,还碰不到屁股,还能继续耍亮证姐的威风。
文章说,这一刻,道德责任感被停留在了受害者父母身上,无法顺着当权者整齐的行头继续向上蔓延。小女孩、女孩的父母、小伙子,都跪下了;施暴者、政府的官员、不明人士、越站越自信。施暴者哪来的勇气让别人跪下,自己心安理得的站着呢?或许是让别人跪习惯了,长大了还没改掉这个习惯罢。服务人民的人,就是这么接受人民的下跪的。
作者李宇琛在微信公众号“飞蛾逐日”发表文章《四川江油多名市民声援受霸凌女学生,被警方指挥黑衣人员带走》。文章说,他们中有孩子的家长,有看不惯的路人。他们不是来添乱,只是想为那个跪在地上的母亲,和她受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人群里,有人跟领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要求严惩施暴者。一开始,气氛还算平稳。他们以为,自己的声音能被听到。
李宇琛的文章说,傍晚时分,在警方的指挥下,那些黑衣人员开始行动。他们目标明确,动作利落,挤进人群,将一些举着手机、情绪比较激动的市民,从人群中擒拿了出来,直接带走。官方的一种解释是,被带走的人,是因:阻塞交通,不听劝阻。一个原本为了声援受害者的正义之举,最终被定性为一桩需要疏导的交通问题。风波之中,官方的通告,像一把精巧的手术刀,开始切割这起事件。“20分钟姐”刘某甲让人们知道了,有些恶行,代价可能确实很小。而江油的这个夜晚则让人们明白,有时候,你想为正义呐喊一声,付出的代价,可能要复杂得多。我们看了电影《南京照相馆》的愤怒,还是只针对外国人比较安全,一旦对身边人和事有了义愤,下一个被带走的便是你我。
作者李宇琛在微信公众号“飞蛾逐日”继续发表文章《昨晚的酱油没有照相馆》。文章说,人们就是这样。他们可以忍受生活的沉闷,忍受工作的疲惫,忍受河水的浑浊。但他们无法忍受一个母亲无声的眼泪。于是,人潮像溪流,汇聚成河。一开始,只是涓涓细流。有带着孩子的父母,有下班的工人,有像我一样无所事事地寻找着什么的旁观者。他们只是想为那个母亲说几句话,为那个被伤害的女孩讨一个说法。他们甚至还很耐心地,对着那些穿着制服的人,试图解释一种叫做“公道”的东西。
李宇琛的文章说,天黑了。你知道,天一黑,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一些更深的黑色,从夜色里分离出来,没有表情,轮廓模糊。它们一来,空气就冷了,凝固了。人群的嘈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拧小了音量。扩音器里的声音也变了调,生硬,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然后,那些影子动了。我看到镜头在抖。有人一直在拍,人们总是相信,镜头不会说谎。我看见他们融进人群,像水滴汇入大海。然后,一些声音突然哑了,一些举起的手臂垂落,一些身影被黑夜吞没。人群骚动起来,愤怒的质问像石子投进深潭,只泛起几圈涟漪,就归于沉寂。后来,一个简单的解释,就定义了那个夜晚。一场关于公道的声讨,就这样变成了一场交通疏导。
作者太后也行在微信公众号“好有道”发表文章《江油案正义你为什么总是迟到?能不能在自己桌子上刻个“早”字?》。文章说,受害人7月22日报警,警方的通报8月4日才出来。虽然经历了半个月,但也没耽误最后给这三个小太妹该给的判决,据江油警方,对于这三个的处罚决定,已经“属于“从重”。这点大家还是可以相信,对于这种家庭的孩子,没有包庇的必要。但半个月的时间,能发生什么呢?那则关于施暴者父母是高官的谣言都跑遍半个地球了,真相还在家穿鞋。谣言就是一堆鸡毛,吹口气就能漫天飞舞,而有关部门只会在后面跟着小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不信谣不传谣。话说正义它怎么总是迟到?就不能给自己的桌子上刻个“早”字?
诗人也也在其微信公众号“也也的批判诗30”发表诗歌《江油的妈妈》。诗歌说:
江油的一个妈妈不会说话,也听不见
但是能看见
只看了那么一小会儿
天就塌了
天塌了!那么多踢踹…棍棒…耳光…
噼里啪啦掉下来
全都砸在女儿身上
天上飞来飞去的
应该都是天使啊,怎么放出来那么多小恶魔
大火在嗓子里猛烈燃烧
江油妈妈吐不出来
一个江油妈妈吐不出来
十万个江油妈妈帮她一起吐
吐出一大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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